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影响着全球超过2.5亿人口,每年约有65万人死于HBV相关终末期肝病。共价闭合环状(ccc)DNA是慢性乙肝持续感染的元凶,作为病毒复制的中介,其在宿主肝细胞核内以微染色体的形式存在,目前的治疗手段难以将其彻底清除,从而达到慢性乙肝的彻底治愈。
Gut杂志上发表医院Nassal教授的一篇综述,该文概述了cccDNA的研究历史、目前研究中存在的困难、近期的研究进展以及与之相关的治疗策略。
HBV的感染与复制人HBV是嗜肝DNA病毒的原型,同属哺乳动物的正嗜肝DNA病毒还有旱獭肝炎病毒(WHV)、地松鼠肝炎病毒(GSHV)、毛猴乙型肝炎病毒(WMHBV)等,此外还有水禽类嗜肝DNA病毒,如鸭乙型肝炎病毒(DHBV)、鹭乙型肝炎病毒(HHBV)。
01
HBV的结构特征
如图1A所示,HBV病毒,或称「Dane颗粒」,由含有3种外膜蛋白(血清学上的HBsAg)的包膜包裹核衣壳(血清学上的HBcAg)构成。核衣壳内包含的病毒基因组是一个部分双链的松弛环状DNA,即RC-DNA。HBV基因组最显著的特征在于其结构紧密,功能齐全(图1B)。HBV基因组的开放阅读框(ORF)存在重合,一个ORF可转录2种mRNA,编码2种蛋白,所有基因表达和复制所必须的调节原件都埋在基因序列中。
图1.HBV的基本分子特征。图A为病毒结构;图B为基因构成(绿色箭头:启动子;EnHⅠ/EnH‖:转录增强子;DR1,DR2:直接重复序列;红色波浪线:正链DNA上的RNA引物)
02
HBV的感染与复制
如图2所示,HBV感染肝细胞始于病毒颗粒表面L蛋白被肝细胞表面钠-牛磺胆酸共转运多肽(NTCP)受体识别并结合,可能以内吞形式进入细胞。在胞浆中释放出核衣壳,核衣壳在核心蛋白核定位信号的作用下,进入胞核,并释放出RC-DNA,并最终形成cccDNA。cccDNA与核小体结合形成独立于细胞染色体外的微小染色体结构,这一过程有赖于HBx和核心蛋白的参与。cccDNA是病毒转录的模板,其利用宿主细胞的RNA聚合酶进行转录,可产生3种亚基因组RNA,用于合成病毒蛋白,以及2种长于基因组的RNA,用于病毒复制、转译核壳等。有效的cccDNA转录受到肝脏特异性转录因子及HBx的调控。在细胞浆中,pgRNA和病毒P蛋白一起被新形成的核壳蛋白包裹,在此以pgRNA为模板,逆转录形成负链,随后pgRNA降解,正链合成,新的RC-DNA形成。含有RC-DNA的成熟核心颗粒包裹外膜蛋白,在细胞多泡体的参与下分泌出细胞,此外,新生的成熟核心颗粒还可以再次入核,扩充细胞的cccDNA池。
图2.肝细胞中HBV的生命周期(GVG:粘多糖;NTCP:钠-牛磺胆酸共转运多肽)
研究cccDNA的技术壁垒01
宿主特异性的限制
由上述HBV感染的生命周期可见,cccDNA是HBV在肝内进行复制的模板,是建立有效感染的基础。然而,由于HBV的宿主范围极窄,目前仅有少量、复杂的体外感染系统可用于研究cccDNA。使用相应宿主的原代肝细胞是解决这一难题的策略之一,但人的肝细胞获得困难,替代动物树鼩饲养要求高,价格昂贵。此外原代肝细胞存在最主要的问题在于伴随着NTCP表达的逐渐缺失,其对HBV的易感性也很快下降。长期HBV易感性可通过向免疫缺陷小鼠移植人或者树鼩的肝细胞实现,但技术非常复杂。
02
NTCP受体发现带来的希望
NTCP作为HBV受体这一发现为cccDNA的研究提供了极大便利,通过表达NTCP受体,实验中常用的HepG2、Hu7等细胞系均可被HBV感染,但要获得高感染率仍需在培养体系中加入相当高剂量的病毒颗粒(细胞数量的10E4倍)来实现。
03
非感染模型难以形成cccDNA
研究HBV的非感染模型,向细胞转染HBV质粒或尾静脉高压注射HBV质粒等,cccDNA形成均很少甚至没有。在这些模型中,质粒替代cccDNA成为病毒复制的主要模板。与之类似的还有HBV转基因小鼠,其HBV基因是整合在小鼠基因组中的。
04
鸭肝病毒模型对cccDNA的研究贡献
不同于HBV,DHBV在不同的体系中很容易检测到cccDNA,而鸭肝细胞也相对容易获得,体内试验较为便利。鸭肝病毒模型阐明了cccDNA在肝炎病毒复制周期和持续感染中的重要作用,主要研究结果包括:cccDNA的形成有赖于逆转录,而非DNA的半保留复制;cccDNA在细胞核内以cccDNA池的形式存在,每个细胞核中往往不止1个拷贝;检测单个细胞核内cccDNA的技术。近期有研究利用携带一种包膜缺陷DHBV病毒的肝细胞系,如DStet5,包膜蛋白缺陷导致病毒分泌受阻,因此可诱导单个细胞内cccDNA水平大幅增加(如图3),这种DHBV在人的肝癌细胞系内也可达到很高的cccDNA水平,从而为cccDNA的研究提供了便利。
cccDNA的检测困境01
Southernblot检测敏感性有限
由于cccDNA呈超螺旋结构,相比与同等长度的RC-DNA,其具有更高的电泳迁移率,因此cccDNA可通过Southernblot与其他形式的肝病毒基因组进行鉴别。
图3.Southernblot检测cccDNA
慢性感染鸭肝炎模型显示单个细胞内平均含有10拷贝左右的cccDNA,不同细胞间拷贝数变化很大,且随着感染的病程具有时间上的波动。人慢乙肝单个肝细胞拷贝数似乎更低(平均0.1-1拷贝/细胞),而Southernblot检测下限约为10拷贝/细胞,因此如此低的cccDNA水平使得Southernblot难以准确的检测到单个细胞的拷贝数。
02
其他检测方法难以排除RC-DNA的干扰
所有基于PCR的检测方法,如引物设计在RC-DNA正链缺失段两端的「over-gap」PCR,或以环状DNA为模板的滚环扩增,但不能绝对排除RC-DNA的干扰。另有非PCR的侵入分析技术,利用一条引物与cccDNA形成3链结构,这一结构可被特异性的核酸内切酶识别。总之,最大化cccDNA的选择性,排除RC-DNA干扰是准确定量cccDNA的关键,只对胞核而非全细胞进行检测,并联合外源性核酸酶特异性降解RC-DNA或为一种解决策略。另外应注意单链上的一个缺口即可造成双链解螺旋,导致低估cccDNA载量。对研究者而言,应当清楚每一种方法的缺陷,并亟需建立一种标准的高敏感性的检测方法。对读者而言,应清楚的认识到,对于已经处于很低水平的HBVcccDNA,宣称进一步降低其载量的数据支持或并不充分。
cccDNA的生命周期01
宿主DNA修复系统参与cccDNA的从头合成
侵入肝细胞的RC-DNA是cccDNA形成的直接前体,由RC-DNA形成cccDNA称为「从头合成」,这一过程需要去除负链5』端的末端P蛋白和3』端的末端过剩段(r),两端连接成环,同时正链的5』端去除RNA引物,3』进行延长,两端闭合。在cccDNA从头合成过程中,病毒P蛋白有部分参与,但宿主DNA修复系统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,主要参与的酶有核酸内切酶、酪氨酰磷酸二酯酶、DNA聚合酶、多核苷酸激酶或磷酸酶、DNA连接酶等(如图4)。
图4.RC-DNA的结构特征
02
cccDNA的确切生命周期尚不清楚
核苷类药物停药或免疫抑制状态下病毒反弹提示cccDNA可持续存在长达数十年,但目前尚没有人类cccDNA消减动力学数据。土拨鼠和鸭肝感染模型提示cccDNA的半衰期为33和57天。黑猩猩急性感染时,cccDNA半衰期缩短至3天,但仍有痕量cccDNA可持续数年。在慢性感染中,新的cccDNA的产生与已存在cccDNA的消失受到众多因素影响,二者的综合结果决定了cccDNA池的大小。当前,我们仍无法确切知道单个cccDNA分子的生命周期。
有待解决的cccDNA生物学问题cccDNA的生命周期取决于单个分子,还是存在cccDNA的更新?如果存在更新,那么是经过何种途径?(细胞内?细胞间?或细胞外?)其动力学特征如何?
在急性自限性HBV感染中,cccDNA是如何被清除的?
如果细胞可以从cccDNA的层面获得免疫学治愈,那其具体机制如何?
cccDNA在细胞分裂过程中是否存活?如何存活?
什么因素限制了cccDNA在大多数人的肝癌细胞系及鼠肝细胞的形成和积累?
为什么这种限制在鸭HBV并不明显,甚至是感染人的细胞?
何种机制限制了cccDNA的无限扩增,这种机制可用于减少cccDNA的拷贝数么?
可能的治疗靶点以cccDNA作为治疗靶点,首先需要阐明cccDNA的生命周期取决于单个分子的生命期还是通过更新维持cccDNA池。若没有cccDNA的更新,那么阻断RC-DNA向cccDNA转变仅在感染之初有效。
01
阻断NTCP受体
在人源化小鼠模型上,低剂量HBV感染后予以NTCP受体阻断剂MyrcludexB治疗,不仅可以阻止病毒播散,还可使已感染细胞RC-DNA向cccDNA的转变过程受损。这一结果上需要在临床研究中加以确认。
02
靶向DNA修复系统
第二个可能的靶点是宿主DNA修复系统。然而,宿主DNA修复系统繁杂庞大,且存在代偿机制,阻断其中某条通络或并不能阻断cccDNA的形成,而大范围阻断将影响到细胞本身的DNA修复。
03
阻断RC-DNA入核
另一个替代策略是阻断RC-DNA前体入核,RC-DNA的核转运依赖于核衣壳,靶向核衣壳的药物正在研发当中。
04
诱导核衣壳在胞浆分解
诱导组装空的核衣壳或不规则的聚合物,将破坏核衣壳的稳定性,它们或在胞浆中解体,RC-DNA释入胞浆,不仅无法达到胞核,反被胞浆DNA感受器识别,诱导1型干扰素的产生。需要再次强调的是,减少已有的cccDNA,需要以cccDNA池通过更新维持其数量为前提。
05
功能性失活cccDNA
cccDNA的转录受到外部调控,靶向这些细胞调控机制或达到cccDNA功能性失活。这类选择包括干扰素α、靶向HBx的药物,以及DNA损伤结合蛋白DDB1。然而功能性失活cccDNA的局限在于在cccDNA存续期间需要持续干预。此外,转染无转录活性cccDNA的细胞对免疫介导的cccDNA清除更加稳定。因此这一观点需要更多的研究加以证实。
06
直接清除已有cccDNA
肝细胞内cccDNA池的稳态取决于cccDNA消长的速度。由于cccDNA更新动力学尚不明确,清除已有的cccDNA似乎是更加直截了当的选择。在慢性感染条件下,清除已有cccDNA有两种策略,一是免疫介导的cccDNA的清除,二是设计核酸酶对基因进行编辑。
⑴免疫清除
天然免疫和适应性免疫在清除急性HBV感染时发挥重要作用,慢性HBV感染存在免疫应答的不足,重新建立有效的免疫应答意义重大。免疫介导的cccDNA清除包括两个层面:一是从肝细胞内清除cccDNA,即非溶细胞式清除;二是由杀伤性T细胞破坏含有cccDNA的肝细胞。两种机制在急慢性HBV感染时都存在,但各自的相对贡献尚不清楚。近期一项研究提示非常高剂量的干扰素-α,或有效激活淋巴毒素-β受体可直接靶向作用于cccDNA的完整性,经APOBEC3A和B介导负链去氨基作用,并最终降解cccDNA。尽管在某些方面存在争议,Toll样受体7激动剂GS-的临床前试验结果充满希望,肯定了激活天然免疫应答的治疗价值。
⑵基因编辑
在不同免疫介导的cccDNA下降过程中,一部分cccDNA似乎相当顽固,难以进一步降低。这或许是含有cccDNA细胞本身的特质,也有可能是cccDNA存在更难以被分解的形式,例如甲基化、染色体化等。利用核酸酶进行基因编辑的技术进步催生了靶向cccDNA的新工具,例如锌指核酸内切酶、类转录激活效应物核酸内切酶、以及RNA引导的成簇的规律间隔的短回文重复序列(CRISPR)基因组编辑技术。这类新技术仍面临诸多挑战,如不能特异性靶向含有cccDNA的肝细胞,线性病毒DNA整合到肝细胞基因组,以及DNA修复系统可能再次生成完整的cccDNA等。此外,细胞内过量的RC-DNA是否会影响到药物准确靶向cccDNA并不清楚。因此,发展其他新技术,包括治疗性疫苗、反义寡核苷酸和基于RNA干扰等,仍具有广阔的空间。
图5.靶向cccDNA的潜在治疗策略
总结cccDNA在HBV持续感染中的作用毋庸置疑,治愈慢性乙肝将必须攻克这一难题。目前,受限于体内体外实验模型的局限,对cccDNA的形成、降解等生物学特性的认识仍存在许多空白,随着细胞感染系统和小动物模型的建立,这些问题有望在不远的未来得以解答。彻底消除cccDNA,仅依靠一种策略可能难以实现,联合对cccDNA生化特征的认识、机体在急性感染时免疫系统清除cccDNA的方式以及操纵编辑DNA的新技术,或有望实现这一目标。希望终有一天,慢乙肝可以像慢丙肝一样被治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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